💙顶着契约关系会影响和养女谈恋爱吗(下)
2023-11-27
| 2023-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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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极少见你哭,他对你上次落泪的记忆还停留在与你初次相见的那天,小小的你顶着红透的眼眶,倔强地盯着书本,不愿让哪怕一颗泪珠落下。可是这次不一样。
 
你还是无法很好地适应自己浮于半空中的事实,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发泄似的将高专教师制服硬挺的面料揉出了不少褶皱。这一次你没有再闭着眼被他扣在怀中,一路上都倔强地别着脸,边抬头凝视天边的晚星边流泪。
 
五条悟心知,青春期的孩子被如此伤了自尊固然难受,可他若是不这样做,你便完全察觉不到一无所知的自己在选择了这条路后即将面对的危险,这是成长为大人的旅途中必须要经历的生长痛。
 
回到家中时已然是后半夜,你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关进卧室,刚刚还板着脸故作严苛的监护人出于担忧,一直守在客厅时刻关注着你的动向,好在六眼没有反馈给他任何危险的信息。热成像一般的视野中,他见你只是一如往常般洗漱入睡,心头的大石这才缓缓落定。
 
可就在他第二天敲门喊你起床时,见到你宽松睡裙下遮都遮不住的片片淤青,只觉一阵悔意如同蚂蚁般啃噬上他心头最柔软的那一处。
 
昨夜本该让硝子为你治疗的,是他自己一时气急,想要给你留个不轻不重的教训。客观来讲,这的确是个恰到好处的惩罚,他却未曾想到在亲眼见证时自己会这样揪心。
 
毕竟是从小保护到大、视若明珠的女孩,却被他用这样的方式狠狠伤害了。
 
你的表现倒是如常,只是选择性地忽视掉了五条悟频繁投来的视线,对盘子中颇具讨好意味的爱心形状的煎蛋更是视而不见,快速地吃完自己的那一份早餐,就拿上书包出了门,还不忘带走桌上早已涂改过目标院校的志愿填报表。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你认输了,并且你们两个谁都不想破坏你们之间现有的关系,所以解决方式便是对昨晚发生的一切摆出一副缄默不言的态度。
 
国中毕业的升学考眨眼间就来到,又在瞬息之间放了榜,快得不可思议。你成功考入了所填报的学校,第一时间就将榜单的照片拍下来,重重圈出自己的考号后发给了五条悟。他在收到你的邮件后,更是动力满满地解决掉堆积成山的任务,带着你最爱的咸味点心和他每次到访仙台必定要买的喜久福敲开了家门。
 
为了让你收心备考,五条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看过你,也正是因此他才注意到,许是因为高强度的备考,你的下巴都尖上了不少,小圆脸有向瓜子脸发展的趋势。
 
即使这只是你身上并不明显的变化,他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到。
 
“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他的手掌自在地揉上你乌黑的发顶。
 
几个小时以来五条悟一直未对你的邮件做出回复,你还以为他是在为任务奔波没有看见,故而才对眼前所见的事实格外欣喜。许久未见的喜悦冲淡了本就不深的隔阂,你将他迎进屋里,和他絮絮讲着这两个月他未能参与的点点滴滴,丝毫看不出上一次两人单独相处时尴尬冷场的模样。
 
他靠着你坐下来,接过你递来的茶杯,唇角上扬的弧度压都压不住:“恭喜毕业,会在卒业式上穿得超——帅气去接你喔。”
 
“如果可以的话穿上次那件带银色暗纹的西装吧,”你如此提议,“隔壁班的真岛见了肯定会把‘全校最帅’的名号让给你!”
 
“哎呀,既然你这么说,斗志立刻就燃烧起来了啊!”
 
“诶,这竟然还需要斗志的吗……”
 
五条悟笑而不语,将带来的精致甜品摆了一桌子,便与你开起了别样的深夜茶话会。当然,是你在说他在听。你对自己畅想中的未来大谈特谈,明明未曾喝酒,却兴奋得双颊都泛起无法消退的醉人的红。
 
你所分享的每一件琐事、每一个小小的梦想,对于六眼神子而言,都是他平日里触及不到的烟火人间。他颇为认真地做着你的倾听者,遮挡视线的墨镜被他随手扔在一边,只专注地望向你。
 
只是你的意志力并不能支撑你狠狠地熬个通宵,天光还未乍亮,你就已经支着胳膊阖着眼,陷入浅眠。他用绒毯将你裹了个结结实实,再将你放倒在沙发上。困得七荤八素的你完全没有要被惊醒的意思,却含含糊糊地喊起了五条先生,他惊奇地仔细确认过后才发现,原来你是在说着梦话。
 
正当他讶于他所未知的你的可爱之处时,你又重复起另一句话来,他更靠近了些才彻底将这诱人的谜团解码。
 
——可不可以多陪陪我啊?
 
——可以喔,只要你想的话。
 
五条悟在被晨露浸染的黎明到来前无声地回答。
 
他低下头去,指尖眷恋地扫过你的眼睛。
 
 
 
在樱花竞相盛放的四月,即将开启高中生活的你每天都怀着愉悦的心情,做前往东京的准备。五条悟本为此预留出了足够的时间陪伴你,却屡屡被紧急任务所扰,无奈之下只好拜托伊地知开车接你去新租好的公寓。
 
这是伊地知第一次见到你——这位成天被五条悟挂在嘴边的可爱的养女。习惯于和一群疯批咒术师打交道的他一时还无法适应与正值妙龄的JK交流,更何况五条悟反复强调,不要和你提及咒术相关的事,这使得他能提及的内容少之又少。
 
然而事实和预想中的完全不同,主动权被牢牢把握在了你的手中。你娴熟地接下他的每一句话,心照不宣地忽略掉他难免展现的不自然,高情商的表现让伊地知对你的印象分大大提高。
 
五条悟后来也有问过伊地知你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对方如此向他转述:在你们的闲聊中,你总是会问起自己那看似不正经的监护人,提问中却不含任何敏感内容。你甚至还如此反复地请求着伊地知,是否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一下他,五条先生虽然很多时候都三缄其口,但即使是人类最强也会感到疲惫的。
 
五条悟一言不发地听着,按住自己鼻梁的时间格外长了些。
 
他没能遵守多多陪着你的约定,即使那个约定仅有他自己知晓。自二零一六年开始,派发给他的任务一个比一个棘手,其中有半数还需要他搭乘班机前往完全陌生的国家。他对这安排格外不满,却着实没有办法拒绝,毕竟他这般水平的特级咒术师即使放眼全球亦是格外少见的,很多情况只有他前去才能达成最优解。
 
这样的现状导致他不敢告诉你他的行程,怕你会为他而担忧,将一封封问候的邮件塞满他的收件箱。现在的你和过去一无所知的模样不同,他只能对你为什么五条先生甚少回家的疑问三缄其口,不去看你无意间流露出的受伤神色。
 
这种状态生生维持了近两年,无论是国内外肆虐的咒灵,还是年初他新招收来的被特级咒灵诅咒的学生乙骨忧太,都让他忙得不可开交。
 
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与之相对的,五条悟也察觉到,你似乎主动拉远了和他的距离。
 
在他少有的能够陪伴你的时间里,你不是自顾自地为明天的课程做准备,就是靠在沙发上和社团的朋友们煲电话粥聊得热火朝天;你逐渐改变了自己的穿衣风格,他每次见到的都是拥有崭新面貌的你,遗憾的是你再也没有在逛街时将试穿的照片发给他让他为你挑选;最重要的是,你不再于他即将离开时,对他露出从前那样明显带着依恋的、不舍的表情。
 
他曾用你已经长大的拙劣借口来为他的亲眼所见而自圆其说,可显然这不现实,也很快在不久后的圣诞夜给了他致命一击。
 
二零一七年的平安夜,咒术师们终究是平定了百鬼夜行的乱局,五条悟亦亲手手刃了自己的挚友,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溅在无限上的夏油杰血液的温度。他强撑起精神去接自己的学生,还要处理各类繁琐的后事,里香在解咒后乙骨忧太的地位便尴尬起来,无疑还需要他的力保。
 
可是第二天就是圣诞节了——是无论如何他每年都要同你一起过的日子,于是他决定将所有的事项都压在这一天一夜之内解决。
 
伊地知无言地依着他的任性加班,五条悟不止一次地提出放他回去休息,他却只是一边理着文件一边道,五条先生很重视那位小姐吧,圣诞夜没有人陪会很辛苦的。
 
……是啊,很重视,非常重视。
 
这是他身畔少有的将他当做港湾一般依靠的人,也是沉沦在自己的精神世界的他即将落入险境之时,能够牢牢抓住的通往极乐世界的透明蛛丝。
 
临行前他回到在高专的住处,认认真真地洗净了身上的血腥气,教师制服被换成颇为讲究的正装,窄框墨镜代替了眼罩,为了赶新干线,作为圣诞礼物的伴手礼便来不及准备了,他只好两手空空地前来,在心中都想好了过一会儿要如何和你撒娇道歉。
 
可让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今晚的你已然有约。
 
仅有路灯作为唯一光源的僻静街道略嫌昏暗,却将亮着灯的独栋居墅映照得更加灯火通明。你没有拉上窗帘,他透过起了一层浅浅水雾的玻璃,能够窥见餐桌上熠熠闪烁的烛光和精美的圣诞蛋糕,以及角落里你每年都会等着他一同回来再动手、如今却已经搭好的圣诞树。你和你的朋友们举着盛有各色汽水的红酒杯,伪装着觥筹交错场面的小大人们开心极了,正絮絮地讲着话。
 
而在你的左手边,坐着一位高挑的男生,他离你很近,偏头看向你时眉眼格外温柔。他似是说了什么足以逗你笑的漂亮话,使得你回以他甜蜜的笑容。
 
五条悟忽觉,若是他站在你身边,而你对他露出这般的微笑,即使立于严寒冰雪之上他也会为你融化。
 
他似乎默认了你作为孤单的小行星总是会围着他这颗恒星转动,这本就是很没有道理的事。像你这般年纪的女高中生,有自己的朋友再正常不过,即使你要谈恋爱,他也是无法插手的。
 
那么,现在又该以什么来解释最强内心的慌乱与无所适从?
 
未能寻求到答案的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敲响了房门。隔着一层门板,他听到屋内很明显地安静了下来,旋即有轻而迟疑的脚步声在向他靠近。
 
终于,门被打开了,风雪之外是置身于春日一般的温暖,他微微一笑,率先打了招呼。
 
“带朋友回家来玩了呀。”
 
你显然没有五条悟的表现自然,整个人还是微微愣着的,难得涂了些口红的双唇微张着,在明黄灯光下闪出透亮的粉色。但你什么都没说。你看到他的墨镜镜片上升起一团雾气,便下意识地伸手为他取下,而在他那张漂亮的脸彻底露出后,你身后的女孩子们立刻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们的反应太过于强烈,很显然,五条悟也听到了她们制造出的声响。他明明是在对你说话,却挑起一边眉毛看着屋内傻掉的其他人,饱含戏谑地道:“不和大家介绍下我吗?”
 
你的朋友们立刻激动起来,接了他的话茬热火朝天地讨论开来。
 
“好过分!有这么高这么帅的亲戚怎么从来不和我们讲呢——”
 
“是签约的艺人吗?长相也太超过了!”
 
“还是说是哥哥?兄妹都是帅气又漂亮呢。”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是刚刚落座于你身旁的男生,五条悟的视线立刻就锁定了他。见他的耳根依旧泛着与你交谈时才会显现的绯红,本就不爽的心情值降低到了一个危险的水平,他毫不犹豫地开口否认:“不是。”
 
他微冷不悦的声音使得好不容易稍微活络起来的气氛再度沉寂下来。
 
五条悟自觉自己不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但他面前的你面上已经挂上了稍显为难的尴尬神色,他只能缓和紧绷的唇角,微笑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想追她是不可以的哦。”
 
恶龙守护了足有十年的珍宝,绝对不可以轻易落于他人手中蒙尘。
 
面前的你也发出了同样倒抽凉气的声音,这是你下意识的举措,同时也是一种提醒。他只觉有些好笑,毫不在乎地避开你精心编好的发辫拍了拍你的头,转身就上楼回了卧室。
 
五条悟足有两个月没有踏足过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它还保持着极为干净整洁的状态,未曾蒙尘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罐小巧的香薰蜡烛,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白桃香气,早已不如刚点燃不久后的那般甜腻。他留在这里的私人物品不多,自然不介意你进来打扫卫生,更不如说,他没想到你会将他一个不怎么回来的人的房间还收拾得这么整洁。
 
矮桌上放了本书,即使是书的背面朝上,他也能认出来,是你幼时常读的那本《简·爱》。他难免有些意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看到你拿出这本书了,没想到与它的再相见会是在他的房间,你无聊的时候还会来他的房间读书吗?
 
好奇心驱使着他随意地将它翻开来看了看,却有什么轻巧的小东西自他的翻动间掉落在地板上——那是一枚未加裁剪的大头贴,是三年前你们去迪士尼游玩时拍下的,显然它在这里起到了书签的作用。经过了时光洗礼的相纸已经微微泛黄,却丝毫未曾影响相片中的你们开怀的彩色笑意。
 
而它的背面,似乎有着你的字迹。
 
在翻开它时,一切已然明了,五条悟将书签归于原处,快速地合上了书。
 
六眼让他无法做到闭目塞听,透过门板隐约传来的低低的欢笑声萦绕在他耳边,是不怎么讨喜的伴奏。心绪冗杂的他坐在飘窗上凝望阴沉的夜空,被层层叠叠的云层掩盖的那片墨蓝未曾失去它独有的颜色,却丝毫不让他人窥见它的本心。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在刚刚他才真正确认他想要占有你的本心。
 
在五条悟的世界里,无人不知晓你与他之间的关系,他从不会患得患失,更不如说,他理所应当地觉得这是身为人类最强的他不必担心的问题。可自两年前起,一切都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宛如脱缰的烈马,若要追本溯源的话,那个约定即是一切的导火索。
 
他担忧你是否会固执地遵守约定,在成年后义无反顾地离开;在看到你邀请异性好友前来家中时,生怕你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已经与他人许下相爱的诺言——不过也该感谢那个愣头青,若不是他,五条悟也无法在刚刚突然明了让他恼火的缘由。
 
爱就这么简单,不简单的是爱的持续。但是没有什么能够难倒最强。
 
两天未充电的手机早就没电了,自动关机已经是在他回到家中之前的事,故而他对于时间的概念很模糊。明明在半小时之内你就已经和楼下的朋友们解释了情况,并妥善地同他们道了别,才敲开了他的房门,他却只觉恍如隔世,轻声抱怨着你好慢。
 
站在门口的你拘谨地喊他的名字,走进屋内后轻轻带上了门,却没再向他走来。五条悟的心情却立刻有所回转——他早在楼下就注意到了,你身上穿着的还是去年生日时他送给你的毛衣裙,现在还发现你薄唇上的口红也有补过,泛着分外莹润的光泽,一时间他竟有了与你肌肤相贴的冲动。
 
只是,似乎还是太早了。
 
他于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仅是愉悦地冲你招了招手,张开双臂讨要一个拥抱。
 
“好久不见,今天真的很漂亮呢。”
 
读懂了五条悟的肢体含义的你顺从地走了过去,还未站定,他的头就靠上了你的肩膀,双臂环上你的腰,却又没有贴得很紧密,中间留出了礼貌而克制的空当。
 
花了近十年的时间从小陪伴成长的女孩,明明也有在好好地长大了,怎么一直是这么小小一只。
 
埋在你颈间时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你的肌肉是紧绷着的,透出不自在的僵硬。于是他半真半假地开口,试图分散你的注意力:“教书育人太累了,偶尔也需要一个温暖的抱抱来充个电……决定了!我要给自己放个短假,寒假陪你去玩吧?就算是出国旅游也可以喔。”
 
“如果有我可以帮到你的,你尽管说没关系……就算是短暂地做你的倾听者也可以。”
 
你却如此开了口,轻而坚定地转移了话题。
 
五条悟略感茫然,却也没认真思考个中含义。在他看来,只要现在有了你的陪伴,他就能够汲取到许多珍贵的情绪价值了,这方面他和你是一样的。
 
可你误解了他的沉默,卧室内短暂的寂静最终换来你尖锐的诘问。
 
“还是说,因为我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即使是你现在是否开心、今晚会不会回来的这种小事,都没有必要告诉我知道?”
 
你手中一直攥着属于他的墨镜冷不丁地脱了手,在木质地板上磕出一声清脆的响,很显然,你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风平浪静。
 
五条悟无暇顾及他上万块的昂贵墨镜,他的鼻尖就碰在你的颊边,这是一个对于养父女这层身份来说过分亲近的距离,可只有这样他才能发觉你的呼吸都在颤抖,心跳也跟着加剧,在单薄的胸腔中急急跳动。
 
他伸手去揉你的头发,这几乎是一个万能的、可以令你安心的动作。
 
“你是吃醋了吗?”
 
嗯,一定是吃醋了的,不然怎么不回答他呢。
 
五条悟的呼吸就打在你耳侧,他阖上双目,将自己沉入回忆之中,挑挑拣拣地从他刚挖掘到乙骨忧太这个苗子开始讲起。中间的很多过程被他省略了,故而他硬生生地将一个实际上是十六岁以下禁止收听的、充斥着血泪的悲剧讲成了闻者潸然泪下的纯爱故事。
 
以讲述的方式回顾这一年还挺费心费力,他已经尽力将语气放得平缓,摆出一副未曾参与的旁观者模样,怀中的你却还是悄然红了眼眶,紧紧地回抱住他。
 
明明力气小得像是扒着他的小动物,他却立即有了不少被拥抱着的实感,贴近你的耳边,笑着说出了他想要强调的重点。
 
“以后如果还有想发泄出来的情绪,可不要藏着掖着哦,不然我也会难过的。”
 
也会像你为我难过一样的。
 
女孩发出了细弱的呜咽声,可爱又可怜,而他的唇角擦过你冰冷的耳饰,藉由它为载体,印下了一个轻之又轻的吻。
 
 
 
你的生日踩在了三月的尾巴上,正巧赶上了樱花盛放的时节,五条悟特地寻了家中一处带有花园、且樱花开得极好的别苑,当做你的成人礼举行场地。
 
在这方面他全程亲自操办,还真的很有监护人的样子,不仅特地请人制作了精美的纸质邀请函,甚至连树枝间系着的缎带和气球的颜色式样都要亲自挑选。
 
你不是不了解成人礼的重要性,也知道五条悟是在为错过了你一月份参加的集体成人礼而感到惋惜,想要多多地补偿你,但也觉得他有些用力过猛了。
 
于是在他兴奋地向你连番发送已经彻底确定好的布置时,你无奈地劝阻了他。太过于铺张着实是浪费,因你想要邀请的人并不多,不必这么用心地浪费时间,五条悟却立即否定了你的想法,主张着一定要为你留下格外难忘的回忆才行。
 
只是忙碌的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然不会想到,你的初衷其实很简单——只要有他陪伴在身旁,和你一同吹熄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便是你对这场独属于你的成人礼的全部所求了。
 
五条悟早就见过你穿和服的模样,他人虽未到,却为你准备了格外昂贵精美的振袖和服,你也与时下参与了成人礼的少女们一样,将line和推特的头像换成了自己身着华服微笑着的脸,再将和朋友们一同拍下的照片都发送给自己忙碌的监护人。
 
既然在集体成人礼就已穿过了和服,这次自然就选择了风格完全不同的晚礼服。他请来设计师定制的曳地纱裙无疑是现下最受欢迎的类型,更何况还根据他的授意加入了许多特殊的设计。
 
十年前与你相逢的春日很不凑巧地未能赶上樱花的花期,于是他要求拖尾纱上的蕾丝都要设计成樱花花瓣的形状,花蕊则由粉色珍珠缀就,远远望去像是将鲜花编织的花毯穿在了身上;一字肩的设计不仅可以提到肩膀上,还带有单独的纱质披肩,你向来都怕冷,即使仲春时节的仙台再温暖,也不能仅穿着露肩的礼服在露天场地和朋友们玩到深夜。
 
你从试衣间走出时格外羞涩,明明胸口并不是那么大胆的设计,却还是在见到五条悟时伸出手去搭在心口,试图用腕间的轻纱稍作遮挡。
 
这着实是因为他在见到你时目光久久未曾移开,你只好主动转移起话题:“裙子好漂亮……这么一看好像婚纱喔。”
 
参与了图纸设计的五条悟的确是出于私心,他却笑着装傻:“怎么突然想到婚纱?难道已经有想要结婚的对象了吗?事先说明,如果是圣诞节来家里的那个男生可不行——”
 
“有喔。”
 
你匆匆打断了他,几乎是压上了所有的勇气,故作轻松地回答:“是暗恋,对方应该不会喜欢我,而且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你这话说得肯定,就好像你有多么地了解那个人一般。
 
依着五条悟的性格,他本该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可你没想到,他在触碰到你目光的霎那间,福至心灵般接了一句:“世界上真的有眼光这么差的人吗?我觉得可不一定哦。”
 
“……或许是眼光好也说不定。”
 
你极为局促地弯起唇角,短暂地微笑了一下,显然不想再与他讨论这个话题。
 
在感情上开悟了的六眼只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刚习得反转术式之时,身心舒畅得不像话,但他体贴地回避着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少女心事,在征求了你的同意后,举起手机为你留影纪念。
 
成人礼当晚,你所邀请的朋友们纷纷带着礼物到访,每个人都惊讶于装饰精美用心的场地,与长桌上琳琅满目的各色甜点。这些都是五条悟一手包揽的,有他的风格并不奇怪。
 
他也一早就说过他会带人过来,故而你在看到与你有过一面之缘的伊地知时并不惊讶。他身旁还有位眼角缀着泪痣的格外高挑的女士,她自我介绍说是高专的校医,你立刻就向这位家入小姐打起招呼。
 
“五条和我提过你很多次,不如说从十年前以来,他就因为参不透你的小心思,总是向我求救呢。”
 
家入硝子虽是在和你说着话,话里话外却都是在暗暗地揶揄五条悟。果不其然,后者扶着额头开始抱怨起来:“硝子别这样!GTG身为监护人的尊严都要没了啊——”
 
“这种东西竟然还有的吗?怕是早就不剩了吧。”
 
“……至少今天是一定要有的!这么重要的日子,硝子给我留点面子嘛。”
 
观赏难得被怼到心虚的监护人是件格外有趣的事,你努力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轻轻揉着笑到发痛的脸颊。
 
五条悟许是怕家入硝子会说出更多他的黑历史来,鼓着脸颊催促你去加入被你晾在一旁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好友们,你无奈地连声应下,转身加入他们的闲聊。
 
这场仅有十余人的小型成人礼办得格外热闹,五条悟没有请人来主持,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拿着话筒将气氛炒热,轮到必有的监护人发言环节就更别提了,在你向他飞去一个示意他正经一些的眼神时,他反而摆出了拒绝的姿态,开开心心地把你请上前去和他一起唱卡拉OK。
 
你早知道五条悟是个麦霸,可后面远远地架着录影设备,再加上你的好朋友们也都在下面坐着呢,你生怕自己唱得不好听,在录影带里留下黑历史,未来的每一年都被“旧事重提”。
 
事实证明你想多了——率先出丑的不是你是五条悟。
 
他的发音格外搞笑,你一听就知这五音不全的模样是他刻意为之的恶搞,却收效甚好,至少你的朋友们一个个的都快笑得背过了气去。你也不例外,扬起的眼角眉梢就没放下过,最后被他带得也跟着跑调跑到了天边,怀着哭笑不得的心情与他一同完成了这首欢快的歌。
 
五条悟招招手叫你的朋友来接麦克风,不经意间拨开了大笑时与你的唇瓣难舍难分的发丝。“都录下来了喔,以后每年生日都放给你听。”
 
“你太犯规了,今天我是寿星,你要顺着我的。”
 
“好,那我现在要为我们的小寿星做些什么呢?”
 
五条悟很是配合,而你亦很久都没有这么恣意地向他提出过要求了,心中催生出的隐秘冲动使得你拉住他的袖口,格外认真地问道:“我晚上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想和您说,可以多留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
 
他虽感到意外,却毫不迟疑地一口答应下来,只是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转身就去寻台下的伊地知了。
 
 
 
暮色四合的时分已过,无边的夜色托出一轮弯月。繁茂盛开着的樱花被风吹落时,宛若下了一场花瓣雪,其中就有几瓣飘落进你的杯中,衬得温热的蜂蜜水多了一份特殊的清甜香气。
 
刚刚与朋友们玩国王游戏时,逃避了好几轮真心话的你被罚了不少酒,因着今天你便正式成年可以饮酒了,你的监护人和他的同事们也都在场,便难免放纵了些,只要有人递过来你就喝。
 
此时却完完全全地后悔了——汹涌的醉意上头,你连站在原地不动都只觉晕眩,便坐在树下的台阶上,小口小口地喝着蜂蜜水解酒。
 
空了的玻璃杯被你随意地放在一旁,你花了些时间去归拢如云似雾的轻纱裙摆,生怕把它们弄脏了,却在飘渺的尽头瞧见了五条悟。
 
滴酒未沾的他和伊地知把你的朋友们挨个送回了家,留下来照看你的家入硝子则是在刚刚被一通电话叫回了高专,为你留下了蜂蜜水和解酒药后就匆匆与你道别了,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花园内便徒留你自己一个人。
 
你眯起眼去看他。五条悟西装革履的正经模样你不是没见过,只是今晚你总觉得他和往常是不一样的,至于究竟是哪里不一样——被酒精夺走了部分思考能力的你答不上来。
 
“酒醒了吗?和我跳支舞吧?”
 
他走得更近了,向你晃晃手中你早就忘记甩到哪里去了的高跟鞋。那是硝子怕走不稳路的你摔倒让你先脱下的,没想到竟被五条悟捡到了。
 
你一时没能组织出拒绝的语言来,苍白地逃避着:“可是我都忘记怎么跳了。”
 
“跟着我来就好,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没人笑话你跳得不好。”
 
五条悟蹲下身,从层层叠叠的裙摆中挖出你雪白的脚踝。掌中之物纤细而伶仃,他珍重地将其执起又放下,为公主再度穿好她的水晶鞋,旋即直起身,向坐在树下的你伸出手。
 
绅士邀舞的姿势被他做得标准而优美,再加上年轻面貌上带着的醉人笑容,活像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凉风习习,催得你的酒亦醒了大半。你将自己的手同他的交叠,即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也没有关系,五条悟会接住你,正如他十年来每次所做的那样。
 
你的人生也不过才度过了十八年,这其中近十年的时间都有他相伴。在这漫长的时光洪流中,五条悟造访了你摇摇欲坠的小船,并将你带到他的岛上去,用甜蜜的糖果、可丽饼和喜久福将你留在这里,使你不再想着漫无目的地流亡,爱也就此生长发芽。
 
现在你想要将这份爱移植到适合它的地方去,于是你合着舞拍,在寂静无声的伴奏中喊他的名字。“五条先生,还记得那个约定吗?”
 
“这就是你想要和我说的‘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他的神色微凝,你则是险些一脚踩在他的皮鞋上,吓得急急往后退去,却被他的手拦住了你的腰,急急拉近你们之间的距离。
 
电光火石之间,你立刻就体会到了今晚他的不一样体现在何处——无论是心还是身体,你们之间的距离都太近了,近到仿佛他不是你的监护人,而是会在你耳畔嗫嚅爱语的恋人。
 
“我也有重要的话想说,可以让我先说吗?”
 
五条悟没有戴墨镜,苍天之瞳中印着格外分明的你的轮廓。他虽然在笑着,但眸中所传达出来的,是格外认真的情愫。你无法拒绝他,只能悄然默许。
 
“首先,恭喜你成年——这还是我第一次向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说出这句话,GTG和学生们都没说过!
 
“况且我还记得喔,那个约定。在照顾你到十八岁后,你会定期把抚养费用归还给我,还说要正常算利息呢。”
 
他揽着你又跳了几个舞步,声音比往日里都要低沉无奈:“真是的,在这么重要的一天旧事重提的话,没想过我也会伤心吗?”
 
“不是的!”
 
你立刻失声否定。
 
急切地想要解释清楚心中所想的你,不愿再陪他跳这支不合时宜的舞,在甩开他扶住你肩膀的手的同时,却意外地一个重心不稳,带着五条悟一同跌落在柔软的草坪上。
 
这一下摔得你不疼,倒是惊到了五条悟,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就用食指抵住了他微张的唇瓣,即使指腹传来心理作用上触电般的烧灼感,也未曾移开。
 
“那是因为,不想给你添麻烦啊……”
 
“如果真的觉得你是麻烦的话,我怎么会答应做你的监护人啊。”
 
“可是说到底都怪五条先生吧!一个月都见不到你一面,我……我也很害怕一个人被留下的啊,我真的很难以为你不会这样想的!”
 
你的话音湮灭在随之落下的眼泪中,心境上好似回到了八岁那年独自坐在飘窗边凝望夜空之时,而今夜发生的一切又仿佛重演了三年前从高专离开的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这些日子里只有晚星才知道你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孤独。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知道他有自己的工作要忙,长大了些后知道的就更多了,很多地方没有他是绝对不行的,你不能这么任性地将他强留在自己身边。
 
不过此时此刻的你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在借着酒精发泄长久积压的情绪。
 
你静静地落了一会儿泪,刚刚摄取的水分似乎都随着所有的伤心难过一同流掉了,现在后知后觉头晕目眩到提不起劲来,强撑着作出最后的解释:“现在重提约定只是想向你证明,我已经在你的庇护下很好地成长了,我……”
 
【我足以负担起属于我自己的未来,我还想留在您身边。】
 
现在这样有点糟糕啊……你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了。
 
你拢着裙摆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像是开败了的萎靡的花朵。好在五条悟不想让你就此凋零。他干脆坐在了你身侧,也不嫌纷乱的草屑沾在他昂贵的高定西装上,用手帕一下下擦着你哭成小花猫的脸。
 
“作为监护人,没能时刻陪伴着你,的确是我的失职。”
 
他褪去了往日里不正经的表象,年轻的娃娃脸与他这一脸郑重的表情倒是不太相符。星星灯映衬着他的轮廓更加分明,他离你愈发地近了,你甚至都能将他苍蓝六眼中的细碎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想向你请求另一种身份,让我弥补从前的不圆满,这就是我想要说的重要的话了。”
 
——这无异于一句点到即止的、含蓄的告白。
 
为了当下的场景,五条悟在脑海中排练了数次。虽然在他完美的预想中,你们并不应该是双双狼狈地跌在草地上后才说出这番话的,不过不论是什么样的展开,他还是达成目的了。接下来只需拭目以待你的反应。
 
恶龙想要把这份珍宝彻彻底底地打上自己的烙印,这样他才会安心。而你的反应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你犹豫着摸上他的耳垂,触碰到一片滚烫,原来最强的咒术师也会因为太过紧张,导致耳根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他那双盛满星河的苍蓝双眸温情地凝视着你,你从他眼底望见自己的影子,像是为了确认一般小心翼翼地道:“不是骗我的吧。”
 
“好破坏气氛啊。”
 
五条悟失笑,手帕自他的掌心掉落。他扶过你的面颊,缓慢而坚定地前倾,直到你微微向前就能贴到他的鼻尖。按照言情小说或者偶像剧中的进展,这是一个接吻前的准备动作,你乱了呼吸,紧张地一抿唇。
 
“可以吗?”自昨天起还是你监护人的男人如此说着,“拒绝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
 
在这方面他倒很是体贴,还会率先询问你的想法。
 
比你要大上十岁的他无论是于人生阅历、还是在待人处事上,都出于一个你所不能够企及的高度,包括你对他的暗藏情愫,想必他是一早就看穿了的,若是拨动记忆的指针向前追溯,想必在试这身礼服时他就已经有所觉,不然也不会如此胜券在握。
 
可你不愿将主动权就此拱手相让——即使还未表明恋心的你被他如此主动的回应砸得晕头转向,但在这段关系中,你不愿处于弱势,被动地跟着他前进。
 
于是你对上五条悟亮晶晶的双眸,微阖双眼,率先迎了上去,主动地触碰那片温软,双手亦攀上他的脖颈,缓慢地摩挲着他柔软的白发。起初你还像点水蜻蜓一般试探着去触碰他,本想浅尝辄止,却逐渐无法从爱的漩涡中抽离,于纷乱呼吸间,你们已然唇齿相依。
 
他新雪一般的长睫掩住了双眸,叫你无法看到那宛若天空向远处不断延伸一般的美景,不过你知道,他落于你脸上的视线一直未曾远去。今夜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极为新奇的体验,多年来的暗恋成了真,藉由他的提议,你亲手打破这世俗的桎梏,将未宣之于口的爱意全部凝结成此时的一个吻。你多希望他能够就此明了,这本应是你们的双向奔赴。
 
五条悟对此并非不知情。最初他对你的照顾只是基于人情所构筑的责任感,可愈发长久的相处让他足以确认,与你的相逢是他一生中难得的幸运时刻。而今夜,他终于能够将已成年的你顺理成章地放在另一个无比重要的位置上,生而开悟的六眼顺从本心,同你缔结了独有的亲密关系,在今后终有人能够同他心灵相依。
 
 
 
--一个回收伏笔的小剧场,True End--
 
 
“圣诞节那天,我看到你留在我房间里的书了。”
 
一吻结束,平复了呼吸的五条悟将因醉意上头而昏昏欲睡的你压在怀中,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言语间尽是调笑意味。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提起来,你立刻就锤了他的小腹一拳,又羞又恼:“原来那么早之前你就知道了呀?”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在看那本书,忘了吗?我在车上还跟着你看过几页的。”当时的场面被五条悟反复在心中回忆,终是一个没忍住,开怀地笑了出来。“也幸好当时为了自家小朋友的心理健康,特地买回来拜读了,否则都不知道我们现在这是双向奔赴呢~”
 
你用披肩的一角挡住脸,闷闷地不说话。
 
他被你的呼吸磨得一阵发痒,见实在挖不出长在了他怀抱中的你,只好撒娇一般提出了这样的请求:“可以对我说一遍写在书签背面的那句话吗?”
 
“不要,好肉麻啊……”
 
“可是真的好想听!而且主动告白的人是我耶,你总该也对我说句喜欢才公平嘛。”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是你靠谱的监护人,现在却像只黏人的白色大猫一样,在你抬头望向他时摆出欲哭无泪的可怜表情。
 
你拗不过他,只好努力回想几年前你认认真真一笔一划记在书签上的那句话,伴着耳畔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清晰而缱绻地吐出诉说爱的字句。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像口干舌燥的人明知水里有毒却还要喝一样。我本来无意去爱他,我也曾努力地掐掉爱的萌芽,但当我又见到他时……
 
“心底的爱又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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